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咫闻录卷一

发布日期:2024-10-09 12:01    点击次数:118

咫闻录卷一

 谈 三

谈三,开平东谈主,瞽目,家贫,竟有绝技。寓居广州府城。傍晚,一肩负大布袋,装笙箫琴笛,锣饱读铙钹,凡和音叶律之物,无不十足;一肩负木架,右手持唢呐,左手携竹杖, 索隐摘埴,凡闻铙音一声,即谈三来也。yù试其技,则呼之入室, 以席布地,架悬大锣,将大钹小钹锣饱读各物,按布地中,身坐席上,先奏乐一会,口吹唢呐,肘敲大锣,右足撞钹,顺击教锣,左足敲饱读摇板。在门外闻者,不知其多少东谈主也。奏乐尽则戏曲皆来,口唱各调,手弹琵琶,足敲饱读而打板,按腔合拍,生旦净丑,声音毕具;遇武戏则大锣大饱读,恍如杀退贼兵,班凯回朝,更觉周到。夫以一丐瞽而周身荆棘,无不有效,且各出其奇, 并无合掌重复之弊;虽十目所视、十手所指,亦不可造于十分。问其从何学来,答曰:“无东谈主传授。小时无目静坐,先以一二音器,合试撞击,各得其音;则又加一器以演之,熟则复加。所难者,傍边昆玉,必使各有变化,如左足击饱读,右足敲板, 饱读还饱读音,板还板音,方谓合拍。”足呆也, 手活也。以手之活,尚不可于两手而两得其音,况于足乎? 两手得音,固非易易,况两手两足而各有音乎? 两手两足得音固难,况兼yù轻重捷徐,不出夫调乎? 是必静坐揣摹,听音学调,乃得之矣! 此真所谓五官并用也。或曰:“ 瞽目者,心静不乱,心清不淆,可学之矣。”对曰:“否则。彼无目而拜吾为师者,不知凡几。教以诀窍, 传以心法,竟无一就。是盖半由天授,而非可纯以学而能之者也。”

章 生

乾隆己酉科,有镇海县章生,入闱染病,归家, 月余不愈。

一日,令阃出房,曰:“ 马某来,当侧目。”马某者,同邑廪生,一火已久。其妻不出。章曰:“ 是何执拗乃尔也?”其妻乃出。听似有二东谈主言,窥之则无。马曰:“ 我在薛将军庙,充任买办,改日兄当判官。我代兄求,不知能脱否。”一霎静寂,妻入。其家田佣负耜,茫飘渺归。问曰:“我相公病何如? 适在田上,见马某行过,说相公当薛将军庙判官。”左邻亦二章秀才,闻而出喝曰:“ 是何言与,是何言与!”佣曰:“方才马某说,薛将军庙有六判官,俱要秀才充任。”邻生不觉不寒而栗。越日, 马某复来又令阃避。听言曰:“ 事难挽回,兄其未免矣!”是晚,章生卒。

至三来复后,其妻遣东谈主访查薛庙,寻至慈溪县章桥,拆建薛庙功德者添塑判官六,分列两旁。归以告其妻。备肴往祭,见一判官逼肖夫形,其妻哀泣几yù绝。泥判官亦似有yù泪意。噫买办,贱役也;判官,胥吏也。而冥中爱精采,一以秀才当之。

良以晓明大义,不愿稍涉应对云。

屠板生珠

广东十三行街,为泰西诸国买卖之所。岸有赵屠,设案市肉,历有年矣。一日, 鬼子行至, 愿市其案板。屠yù五十金。

鬼子持银至,屠曰:“绪论戏之耳。子欲售,必须重价。”鬼子增至五百金。屠想二板值价百钱,今计数千倍之多,不知是何宝也? 不售恐错过期辰, 售之疑价太贱,踟蹰未决,耽搁三年。

鬼子归国。屠恐东谈主窃去,储藏房中。次年,鬼子复来问,屠引至案前。大笑而去。屠曰:“ 自子去后,携入室中, 朝夕拂拭顾惜待价,须求其异。”鬼子曰:“ 内有大蜈蚣,日饮猪血,已有定风珠,诚桂林一枝也。必得养之,斯不害。今藏日久,蜈蚣已死,珠亦韬晦。”屠不之信,劈案视之,果有蜈蚣一条, 死焉口内衔珠,白如鱼目。屠乃悔前此不售,计相左矣。

猴 子 贼

江北田家,畜一猴,见东谈主玩耍则学之。因教以窃取诸物相为戏笑。一日,脱锁逸去,奔至邻家,窃平直镯首饰,回献主东谈主。田叹其灵慧, 乃作布袋,悬猴项下, 教令装物,遂无所不可。由是傍边诸群众, 频失重物,不疑此猴为盗。鸣之官,往勘,并无失贼情形,责捕踩缉, 亦无从破案。数年来, 田乃致富。猴亦技熟,乃至浮图最高处栖焉, 不复回家, 田亦无法收之。商之猎者,以下而御高,固非易事,况匿在塔峰,非qiāng箭可施。商之鹰东谈主,以捕雉之法捕之。猴见鹰来,两目睁圆,伏卧塔顶,此以翅击,彼以爪持;鹰凌霜傲雪焉能及猴之灵, 翅击三四力脱,为猴收拢,分其身而毙者甚多。一日,有孺子携小鹰至见猴在塔上,即欲立飞相攫,遂放之。鹰饱读翅直上,高塔丈余回翔扫视,忽然横飞往日,其疾如矢。只听猴呐喊一声,众哗然大笑。逾时,鹰复饱读翼射去, 见翅上有物,簌簌而下。猴以爪遮目。鹰乘势奋击,掷于地下, 猴首碎而殒,其布袋犹系项前;而鹰之翎毛,尽有灰沙。田以猴起家,而以鹰致死,心有不忍,为之埋焉。

刘 议

刘议,旌德东谈主,念书未成,不拘末节,贫病。村口有地皮祠甚灵,烟草缭绕。议俟无东谈主烧香时,到祠跪祝曰:“ 神灵最著有问必答。某吃力极矣,乞神赐假银数两,暂救一家残命。”祝毕,取曰:“如蒙俞允,赐一胜。”投之地,果一yīn一阳。议以神许,洋洋而回。初不知其座后,有本族弟刘汉也。汉知议乃书雾,听其祝告何事,听毕窃笑: 议真痴东谈主,神有何银可假明晚必来神前缠绕,图预备玩之,以博一笑。径至锡铺,嘱以锡熔成盐劈子两锭, 私置神炉, 稍露银形, 彼来见之, 必摸去也。次日,依计而行。手持假银归,置于房中桌上。其妻燃灯进房,见桌上纸所包者,不知何物,启视之,乃银也。妻不识银真伪,第见银光可儿,藏之,开箱取换。汉不知其故。次晚,将银潜装神炉,仍在座后俟议。议果来礼拜跪求,起见炉内露有银形,摸得一锭,视之果银;再摸,又得一锭,喜极, 叩谢而去。汉疑明日议赴肆易钱,恐以使用假银送官,以戏而陷东谈主以缺欠在己矣。早起瞰议过市入肆,汉遥喊曰:“ 假也!”肆东谈主竟易之以钱。汉过视,果白镪,叹曰:“ 吾村地皮神, 要是之灵也!”

即以实告。议归,备牲醴酧神。汉归家,告其妻, 妻曰:“昨汝之银,吾爱新锭有光,故换之。”取出还夫。汉曰:“ 以玩而真非议窃取,未便与论。然神之灵, 竟有如斯之极耶,可不虔以崇祀与?”四方闻其事,烟草更盛于前。

水车度鬼

腾越近缅甸处,四面皆山, 征战后,始有住户。有徐四郎者,乾隆间,宅内深谷下陷,涌出白镪数堆,遂成豪富。广润屋宇。欲于山深处,募东谈主征战郊外,虑无灌溉,虽有一线溪流,丝毫未几,于是两岸筑土,层层垒石相拒,使水不可直下,累积成河,溪流更急,障以树木。因想何法可使倒灌上田,乃为水车,轮大丈余,周围斜系竹筒编架,逆竖水中,置有机关,复成接水木槽,长可三四丈。轮逢逆湍即转,竹筒吸水而上,到槽而出,顺流于田,昼夜赓续,毋庸东谈主力。名曰水翻车。而山畦高町,竟无旱涝之灾。于石桥旁场圃间,建祠设醮,数日而成。后四郎梦东谈主语曰:“此处离酆都甚远, 冥宰纵有恩惠,一时不可骤及。我等在此数千年,受尽痛苦,蒙君荐醮,又设转轮,若再超度,君可获福。”四郎曰:“ 余之水车, 为耕稼而设,何言转轮?”

对曰:“ 冥间闻君水车甚妙,欲仿此式,添造转轮,送十殿中去,使远方冤魂,早得超生。”四郎惊悟, 虔作醮事。后梦前东谈主来曰:“ 冥府已添转轮殿矣。加以君之超拔, 我等罪孽灭亡。君 10 咫文录卷一子公垂竹帛矣!”拜谢而出。后四郎寿至九十,临终遗训,令世世子孙,礼佛不衰。

无 衣 东谈主

黄山上多仙迹。昔有樵子,遇大雨雪,山白路迷, 栖于石室。见一无衣东谈主,散发至地,爪长八九寸,遍体生毛,足长二尺许。惊异再拜,拜谒永生之术。其东谈主了无睥睨,惟大笑一声,响震山谷。倏忽晴霁,穿林越涧而去。樵子荷柴行至半山,复遇其东谈主。谓之曰:“ 汝患脚疯乎?”曰:“ 然。”以掌拊樵肩,酷暑如火,摩顶放踵。于石隙中,取松脂白石子各数十枚, 令跪吞之。取树间松毛,敏感如针,刺足,脓流而成穴。樵子迷糊睡去,醒而疾愈。回视无衣东谈主,已不知所往。问于土着, 曰:“ 此白石谈东谈主也。夏则见其狐裘蒙茸,尝听其歌曰:'非圃非农,无夏无冬;餐霞饮露,逝水淙淙;至真可乐,高贵庸庸;彼寡情者,莫蹑我踪。’”噫,樵夫乃有幸之东谈主也!

布 客

从化县,在广东省北,地僻山深。有某布客过之,至更许,欲止宿,苦无旅社。忽见林薄中,灯火荧煌,有东谈主衣绯衣,戴金幞,仪仗昭彰,前呼后应,队列整皆,舆而出。客讶不知是何官。客惧不敢行,伏于林中。比晓,问诸土着,皆曰:“ 山中虎神也。欲食东谈主,则脱衣变为斑虎,高声哮吼而前。行旅戒途,子其避免!”布客闻之,不觉胆裂心寒,毛发直竖。呜呼! 理智耿直为神,虎欲食东谈主,岂能成神哉! 今其出也,俨然赫弈之形,何至脱衣幞而食东谈主? 是盖今之神而有以虎成之者,若古之神,但有百战百胜之术矣!

鸡 毛 鬼

贾评、贾询,昆玉也,世居乡村。评负贩为业, 成家而贤。询素以游荡为事,衣食皆仰给于兄,且多匪僻之为,屡戒不悛。

一日,评外出做生意。询广收鸡毛, 嫂问何用,对曰:“ 将以渍水浇花耳。”遂于暗室中,用麻线穿鸡毛编织为衣,如羊裘然,自首至足,裹盖周密,仅留两眼小孔,以便外不雅。夜半披之潜出,遇富室,则越墙穿窬,偷取衣物;遇负载东谈主,则趋奔邀劫;遇白手,则作鬼声,蹲踞于地,东谈目的其毛衣蒙茸,信认为鬼,惧而避之。于是同里乡邻,频频失贼,并传有鸡毛鬼为害。询整夜方披毛衣欲出,嫂在房织布,闻庭中有悉索之声,窥见东谈主影在地,乃高声快什么。询恐看穿,无颜见嫂,开门奔去,遗落毛衣一派。

其嫂呼询不应, 犹认为出外未归也。邻东谈主闻呼惊起, 群相羁系。嫂告以亲见鸡毛鬼,今有一块遗在室中,明是东谈主,非鬼也。

指众逐之。询情急飞逃,黯淡中,腐化跌入路旁池内。众皆抛砖掷石。池浅泥淤,身不可动,众击而毙。尸上岸,乃询也。

嫂以夫弟不贤,流为匪类,虽死由于击,究之击由于窃,未便报官,遭灾乡邻,买棺殓埋。书致于夫,评曰:“吾固不知弟之败行,今死于横死,亦由弟之自作孽也, 今亦不错宽解矣!”噫!

穿窬之辈,暗出暗入,恐东谈主知觉,控送到官,是怀刑也。今贾询以鸡毛砌身,复护其面,使东谈主不识, 尚有耻也;设有谈之以德,皆之以礼者,不错感格之矣!

无无老衲

江宁太平门外佛国寺,乾隆二十五年秋初,来一老衲,庞眉素髯,仪表奇古,言自峨媚山来,法名无无。不念佛,亦不长宣佛号,惟饱食甜睡长途。次年夏间,外出募化干柴枯树。东谈主认为炊煮之用,多寡与之。约积有二十余捆,运归,不许寺僧取燃。至七月竟日,对僧众曰:“我将西去,不错火葬。”自将柴叠架层累而上,高可数尺。午刻, 无无僧身服僧衣,攀援上坐柴上。时围绕不雅者, 不下数千东谈主。忽一僧隆起曰:“ 我来我来!”代为举火。俄而炎火蔽空,火过甚身,焚及于须。僧端坐不动,唾手将所带不雅音兜覆蔽其面。烟焰飞腾,柴堆崩倒,空中见僧慢慢向西而没。嗣索举火之僧,杳不可得。寺僧收其骨殖而藏之, 并获舍利子十余粒, 供于塔焉。陈丙皆目睹其事,为余言之。

猫 鬼 神

甘肃凉州界,民间崇祀猫鬼神,即北史所载高氏祀猫鬼之类也。其怪用猫缢死, 斋醮七七,即能通灵。后易木牌,立于门后,猫主敬祀之,旁以布袋约五寸长,备待猫用。每窃东谈主物,至四更许,鸡未鸣时,袋忽不见,移时,悬于屋角。用梯取下,名家藏书释袋口,倾注柜中,或米或豆,可获二石,盖妖邪所致,少可容多,祀者往往富可立致。有郡守某生日,同寅馈干面十余石,贮于大桶。数日后,守遣东谈主分贮。见桶上头悬结如竹纸隔,下视则空空然,惊白诸守。命役访治。时府廨后,有祀此猫者。

役搜得其像。当堂重责木牌四十,并笞其民,笑而遣之。后闻牌责之后,神不验矣。晦庵朱子曰:“神之灵,由于民之诚而结成之,非真有神也。一东谈主向背,则灵亦散;故众民向崇之神,守击而散之矣。”

徐 巫

滇黔习气尚鬼,东谈主有疾病,必延巫师;如有不端, 则降马脚。何言乎马脚? 南边谓之马脚,朔方谓之鸡脚也。有巫师徐姓者,邻东谈主方流病,延视病源。徐言遇怪,理宜禳。徐虽业巫,其术不精,不外谋旦夕升斗之计耳。遂言择日跳神。先取老蛙,置空桑中,认为取信于东谈主。方戚张某,往见之,以蛇易蛙。是日,徐率弟子至,婆娑夜半,华装伪作仙姬,拳一足作商羊舞,禹步作法,终夜呢喃,取孺子认为马脚,饱读励而至,不雅者如堵。徐戟指书符,手入桑中, 将取怪物,忽被蛇螫, 吞啮大指,钩牙舌, 拳曲不开,盘于身上。徐痛呼号, 弟子群击蛇毙。独发血污,僵于树旁。弟子至徐宅,次日而醒。手肿如瓜,连伤其肱。延医救助,皮肤溃烂,手指尽脱。大病半年而愈,至今不复作巫。病者延之,喃喃敛手而退。此虽由于张之易蛇所致,亦由徐之巫术不精,骗钱活身之报也。安知非神之恶徐之伪,而使张为之焉? 彼夫世之学技者,当自知重量,安不错略得外相,即欲轻试乎哉?

文 姓 子

滇黔文姓,生二子, 居山种菽。长喜儿, 次欢儿, 昆玉牧牛。喜于八九岁时,入山,频取鸟兽,捷如猿猴;获兽类,则生啖之,率认为常。数年,四方鸡犬,每于东谈主不知时,往洗劫,劈而食之。或见之曰:“ 生拉硬扯,上古之风,至今重逢, 今当水火既济之后,何能生食乎?”一日,喜偕欢去,游戏深林,曰:“ 百兽百禽,味已互异。绅士肉好意思, 未知何味。子之心肝, 细嫩肥脆,今我饥馁,可能为我一充饥乎?”手扑欢儿,以尖刀欲挖其心。时值耕夫荷秧针至,曰:“弟兄如斯长大,尚博戏为耶?”初不疑其戕害也。遂解其厄。欢儿归家, 报告父母,遂鞭扑,严禁喜儿不出。数月后,禁稍弛,喜乘间逸,攫欢儿至竹林深处,剖取心肝,吸血而食。其母讶欢儿久不见至,适喜自外至,微闻身有腥气,惊视唇上,尚有血痕,疑而商议,鞭得其情。其父寻至欢儿尸所, 哭而瘗之。复用铁索牵喜儿于河边, 用棒击死,抛入深坑, 水化其尸,以偿弟之冤。一夕, 其父梦神示之曰:“ 尔二子,冤仇也。前生喜本猎狗,欢乃狡兔。狗见兔则追之,兔见狗追之急而诈死。狗挝足以待主之至,谁知主至而兔逸。主东谈主击之,误毙其狗。狗恨狡兔心独,控之冥府, 使之同生一家以报仇,此真所谓喜跃对头也。”

绿萝山神罗村周一寿,世居山中,宅围绝壁,无路可通。山腰有洞,遐迩望见,如临屋脊。有女名阿从,风韵秀美,艳色渺小,许字毛姓,嫁有日矣。整夜月明,母命出汲,仰望洞口,似有东谈主视察者。女方惊匿,即少见东谈主如飞鸟之飘落,隐约牵去。见高楼大厦,曲庑岩廊,巨烛煌煌,憧憧往返,笙箫管竽, 音韵铿锵。堂中有好意思男人坐焉。堂上一呼,堂下百诺。女呼号求去,好意思男人曰:“勿相畏。我姓袁,绿萝山神也。与子有夙世缘。得来此间,小有清福,窃恐东谈主世偶而有此乐音也。”因命傍边呼女为娘娘。令妪出扶女入。始而惊恐,久而沉着。室中金光灿烂,珠翠鲜妍,凡有异方宝玩,山珍海错,以及柴米油盐,无不完足十足。惟无寒暑, 以花草开谢、草木雕残为春秋。每当桃花开时,好意思男人辄有事出,令东谈主逻守之, 只怕女去。数日始返。女至洞口,眺望好意思男人,着白衣冠,相差市廛,远在目下。虽见父母不才,灌溉浣濯,女极口大呼,声不可闻之于耳。欲通讯于家,又无僮可遣。一日,夕阳将颓,满山红紫相间。好意思男人曰:“ 曾几何时,桃花又开矣!”有事又当去。洞中东谈主不足供使,令尽随去,惟留老太婆伴女。女俟其出,徘徊洞口,俯见家园,惨然起火,曰:“与其背亲而生,不如见亲而死!”飞身崖下,青草离离,若铺茵褥,身亦无恙,惟头眩目晕,匍匐而行。

先是毛家行纳币礼,请周筮吉以迎,周已报允。至期忽失女,寻觅不见,密访无踪,而彩舆已至门矣。计无可出。服在侧曰:“ 事已至此,尚何讳?”周始实告。婿变色曰:“ 非匿女改适,必叛夫背逃。”讼于邑宰。系周全, 百端穷诘, 竟不可得其情。惟选役四路侦缉,杳无思绪。婿父以子年幼, 尚可待聘,亦不穷追,事乃懈。后周夫服在园乘凉,见女忽入,惊讯其所自来。女胪陈之。周急奔告婿家,乘夜静,偷娶之,若恐石窍中好意思男人闻之者。次日,伐木作长梯,卓越云端,牵萝攀藤,百计始达洞口。老太婆见东谈主,走入石壁。随之入洞,深幽黑暗。进之,见草色迷离,并无堂奥;而野花纷郁,灵岫斑斓,迥异东谈主间世界。

阴 阳 镜

山东微湖,相传有东谈主取鱼, 网重百斤, 强曳登舟。见一石匣,铁封甚固,牢不可开。取斧劈破,重重包裹,顾惜若密。启视,一小镜光彩灼烁,内外通后。正面照之,见寰宇东谈主物,虫豸草木;反面照之,眼光府十八重地狱,剑树刀山,牛鬼蛇神,尽在其中。相诧异间,忽雷电合章,风雨交作,东谈主乃变色,头目昏晕,跌入水中。镜亦唾手而坠, 没水求之, 杳不可得。后有土着取石匣视之,上有古篆,类秦中语,镌“阴阳镜匣”四字。方知镜欲出匣,借东谈主力而开也。

尤 婢三楚尤姓,卜居深山,不履城市;篱笆茅舍,念书其中;值春作兴,男耕女饷,率认为常。一日,遣婢采薪,至夜不归,寻访无踪,东谈主认为饫虎腹矣。如是数年。尤至山后古庙避雨,迷蒙不可行,独宿庙中。夜将半,忽见门启闭,有一女子,入跪神前,喃喃祝告。细聆其声,尤婢语也。遂于神后高声言曰:“ 尔既欲归,尔主在此,可同去。”女子唯唯。尤出细认,真前失婢也。惊询数年相失之故。婢曰:“ 入山时, 误坠枯坑, 深有丈余,欲上不可。松柏丛覆,惟清泉一掬,渴则饮之; 黄精万丛,饥则餐之。数月身轻可飞矣。”尤令出庙,约明晨同归。次早,婢入坑中,逾时始上,飞缘树杪,以傍边望,超岩越壁而去。尤愤怒,持qiāng静俟其来,燃火欲击之。婢始慌乱而下。携至家中,锁以暗室,饲以人烟之味。数日身重,不可飞去。

白 衣 怪

钦州守戎署,花坛中有亭, 植榴二株。一夕, 家丁经由其树,仆地遂绝。其妻急以滚水面,良久始苏。询其故,丁云:

“见一白穿着,在于榴下,以手相招,后遂昏然。”时守戎李某方莅任,丁白其故,阖署咸疑有异。偶于春夜饮宴,酒阑东谈主散,李见白穿着立帘下,徘徊傍边,却顾逡巡。大喝一声,即不见。

后频频作祟,心甚恶之。一日,同城州至,谈及鬼最畏炸药,置枪击之,则形消影灭矣。整夜,守戎署中,闻bào竹枪声,无穷无穷;炸药硫磺之气,如雾如云。早晨, 羁系。李谈昨夜遇鬼施枪之事,遂留小酌。忽入内去, 见前白穿着在门,现其半体,时势嬉笑,意甚狎亵。由是夜静必至。目一交睫,则东谈主鬼已在阳台矣。形影不离。东谈主亦不避,伉俪情深。描摹悴甚。

延医招巫,竟无治术。后闻白穿着忽不见,而李亦出征巴蜀,就义。噫! 李之以枪药轰击者,是欲远其鬼也;胡为乎见其亵狎之形,而又亲之? 苍老心邪,其不于鬼而一火身, 而至于阵而消逝,亦由于先人德厚,而流光于子孙以袭职也。

吴 都 阃

吴都阃,讳杰,浙江东谈主。康熙年间,以战功授黔西都阃。

为东谈主不矜细行。常独坐园中,闻墙外笑语,初不为意, 久觉渐近。忽见红杏花间,有女攀援而上,楚楚若仙。心甚悦之。一瞥转眼,女已飞下。悦其柔媚, 羡慕心迷。联袂空斋, 缱绻甚洽。鸡鸣即去。一夕,赠吴细发一束, 约有二丈余。吴惊异之。旋吐丹丸,内外通后,嘱吴储藏。唾手置于匣内, 突起大光,惊即取去。女笑吞之。家东谈主恒于夜间,听上房内有驳倒声,窥之不见。虑吴为鬼魅所迷,窃劝吴绝。吴携佩刀于枕边,潜俟女至,出刀遽绝之,断其左手大指。女叹曰:“忍哉,子乎? 誓必相报!”外出不见。年余, 忽有虎出,每夕必伤鸡犬。

群相警告。时总戎方饮宴,客散后,见虎在山咆哮,取兵符调吴围擒。吴领令出,行至正途,突见女至,怒啮左手大指去,流血满身。俄闻吴卒群见虎来, 系服东谈主足, 入城内奎山石窍深处。总戎遣弁逻守之,数月不出,怪遂绝。乃于奎山巅建魁星阁以镇之。

瓦 盂

沙溪王老言:乡有大洞,洞里有泉,聚沫迸流, 跳珠溅石,清爽可饮。一日,有田服出汲,见有瓦盂流下,藓痕侵蚀,尘埃蔽翳,取为饲犬之具。犬食过半,遗饭少许,次早视之,白粲青精,充其中;易以碎布断帛,亦如之。服疑为怪, 携弃泉上,见盂逆流徐入洞去。传为奇事。内有一东谈主曰:“ 此聚宝盆也。

若以零银碎金置之, 次早必满盂。夫致使珍之物, 已到当今,而东谈主不识,反为饲犬之器,以秽亵之,不如藏之深山, 韫匵藏珠,故由洞而入。”韩子曰:“世有伯乐,然后有沉马。沉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。”此言即可征此物也。

神 假 物

沙溪王老又言:大洞之西,斜去数武,又有一洞, 横宽数丈,平坦空阔;入洞里许,溪阔三丈余,不知何年, 古船横置其间,铁索贯之,如浮桥。过船,有沙岸,方十余里,五色石卵,灿烂若锦,水藻摇漾,石笋嶙嶙。深处有石室,供大佛像,俗有喜事,可假工具,以供客馔。焚香尸祝,约时以偿。次日,祈假之物,置于洞口,东谈主自取之。贫者或待举火,拜跪宣苦情,次启神橱,必如祝。赚钱须偿之,不偿神不之怒, 后求不验长途。此所谓慈眉善目、成仁之好意思佛也。

稻秸化鼠

寰宇间何所不有,试以化生言之: 大则鲲化为鹏, 小则蚁化为蚤,未亲见者常以尽信书不如无书为论。余尝至戚家,见渠田间, 堆积稻秸。数月,日蒸雨沁,朽烂腐霉, 命工锄而去之,见草堆中,若大若小,悉成鼠形,有鼠头而草尾者,有草足而鼠腹者。《记》曰:“ 腐草为萤,田鼠化,物因时变”,是盖经验之言也。

边 将

豫有邮署,至夜分,恒闻空中有说话歌谣, 不可辨析。咸称有怪,东谈主不敢居,遂成废廨。有边将, 体力过东谈主,途经,宿于此。馆东谈主告以多怪,将笑曰:“吾在朔方,百战百捷,杀贼如麻,岂畏鬼魅哉!”屏去从卒, 阑珊其中。至二更许,忽见冒失大汉,手持洞箫,按孔吹来,工商合拍,唱则左手如蝉翼鸣,音韵疾徐,口中惟唤武三郎,往往而啸。将曰:“ 如斯吹箫, 实为鬼物!”其怪大惭,热情急变。拔剑砍之,断其右手。逾越而逃。

天晓视之,遗箫在地,乃一芦管,豚肩一具,血痕星散。寻至古墓,后有深洞;燃烛垂视,见大黑猪少一前蹄,死焉。

沈 处 士

浙有沈处士者,理智颖慧,博学多闻,诗书经史, 一览无遗。偶见东岳庙中,经卷甚多,与僧借阅,僧以水陆斋会招魂施食等咒与之。回斋朗读,忽见蓬头野鬼,大极少十为群,聚拢阶下,满室作声,咸谓蒙师荐拔,群来领命。沈大惊,想欲退鬼,飘渺无法,窘极而病。急召僧作谈场,而鬼乃寂然,病亦寻愈。

予素不信鬼。一夕, 起议聚钱, 招僧放焰。甫陈祭筵冥物,即有东谈主于南楼,见四路神灯对对而来,鬼灯簇簇而至,踵坛而灭。僧念散孤咒后,忽听鬼声呜呜,是盖以诚而致之也。是夕,起会在予,而乐助者在东谈主。众皆竭其衷心,肴必洁盛,事必周到,故能要是也。

拜五经题

徐友念书,质钝志坚,恒记书一章,虽数十回,犹不可全领在胸。于是陈设四书五经, 朝夕参拜,如僧礼佛。东谈主或诽之,对曰:“ 吾天禀笨拙,经籍不可缅想, 拜而读之,或可有得。”独于鸡鸣时,焚香占卦,工深朦开,忽焉会心,遂于易理洞然。一日,学使按临。徐将五经逐句分析,枚卜而拈,得易履之上艾,珍而藏之,揣摩闇练。及应考,经题视履考祥其旋元吉,遂获隽。此亦由于念书之勤,而求之诚所由致也。彼夫心醒目慧,而轻薄自弃者,当以徐生为鉴可也。

焦 女

何深,汤溪东谈主也。年二十, 念书无成, 去而学谈。时往戚家,携有酒肴,学戴仲容携柑听黄鹂声之意。偶于稳定处,铺筵,乘兴饮之。醉迷途,卧山中石上,见小山上有酒肆,光润洁净。信步而行。屋房廊舍, 四壁铺锦, 地软如绵。有好意思东谈主出迎,穿着青翠,揖客而进。窗棂内闻机声轧轧,须刻锦成,小巧绝伦。一霎,女着五色衣,舞袖回风,歌一曲曰:“ 情东谈主最解是相想,概述花前织柳丝; 莫怪背郎羞半面,帘栊偷立已多时。

郎来郎去未始知,侬到春深有所想;郎处不须红豆子,殷勤寄取系红丝。”歌罢,雷雨大作,阴云腾沓;暝雾富有, 风声呼啸;所居之屋,摇摇如悬旌。何大恐。好意思东谈主曰:“丧胆,久晴故也。”

倏忽半夜,宿酲顿醒,但觉凉气侵入,零雨未止;眺望林梢,若有鸟巢悬于树间,惊视之,乃鹪鹩房也。对巢溯梦,宁即此以生幻境也? 惆怅久之。

郑 秀 才

潮州上水门,有郑秀才,岁试拔列前茅。散播至市,见衣铺系一线绉袍,蓝色鲜妍,爱而鬻之。时值学使簪花, 着以应名。至出校士馆,觉身重,急归寓所,脱袍置诸帐内。至更深东谈主定,忽闻窗外之声,问之莫应。方谓暗虫打窗, 不认为异,遂睡眠。正在迷糊间,听户外吟诗云:“ 饥驱弃学过漳泉,海丑难防命亦捐;老母依闾难慰望,孤魂飘摇赖携旋。线袍且作绨袍赠,桂榜高栖杏榜悬;芝焚蕙叹敦古谊,衔环结草自年年。”问其姓名,答曰:“姓吴,名新,广西东谈主也。幼业儒,幸列胶庠。家贫亲老,弃举业而习计较,往返洋面,已五载矣。行抵台湾,被盗劫财毙命。孤魂无寄,聊附蓝袍。君今收买,祈推同类之情,送至箪瓢之室。朽骨虽沉渤海汪洋之境,残魂得依先人邱墓之乡。种此福田,腾兹云路。”郑半睡半醒, 似梦非梦,因想:此冤魂也,不与寄归,则魂终附此袍矣。广西不远,所费无几,吾当决此一行,以副其所托。未来, 出省, 访至其家,只一老母,因子久客不归,积忧成疾,常亲床褥;邻里有持汤药以进者, 日一过之长途。郑将蓝袍托邻付其母, 并赠以银。是夜,梦吴谓曰:“ 蒙君带某魂归家, 并承厚惠。君本大器,来科当中高魁,会试连捷, 授职编修。阅二年,放福建学使。时有黄蕴奇持刺来谒,即毙余之盗, 请君寄望。”郑归,往往忆前事之奇。后乡试录取第五名,会试诗题圆灵水镜得私字。三更后郑试文已登卷,将欲作诗,隐约间忽听吟声云:“ 启匣光才满,推轮影渐移;太清原不滓,普照本忘我。”遂以二韵写之。主司叹为观止。榜魁天下。阅两载,果放福建学使。

按临三日,适巨商黄蕴奇来见,郑以并非科甲乡绅,敢来谒见,将欲严饬;因忆黄蕴奇之名,乃数年前梦中吴君所告者,传之使见。郑严容端坐, 黄进跪叩。问曰:“ 尔作何业?”曰:“ 当商。”曰:“ 几年矣?”曰:“ 四年。”又问由何业而起家,曰:“作水客。”郑厉声曰:“ 汝即在台湾劫财毙命之黄蕴奇乎? 我已知之久矣。认则作自首赦罪而办,不认即送法司拷拶研求!”黄听言皆有因,事难遮挡,即伏地磕头,逐一承认。郑即咨中丞拿送按办,并面告以买袍附魂、梦中诉冤情事。中丞将黄蕴奇依律处死,籍没家资入官;念吴新母老无依, 赏给银五百两。咨粤西中丞,饬领完案。嗟乎,民之为盗也由于贫, 至于富为巨商,遂欲交结公卿,相差幕府,自附于正东谈主之列。若非先入于梦,而学使几为蒙混矣。夫乃叹彼苍之报应,不爽豪厘也!

武 生

邹邑武生,家颇小康,好斗鹌鹑,见有佳者,不惜重价。群居竟日,论鹌鹑之貌,决相斗之奇,此外即置之漠然。提笼外出,金决轮忌,殆无虚日。数年,家业一空,只余山田数亩,薄土一幅。无力倩佣,自耕自耒。妻提往田馈饷,至谈旁,见草中有鹌鹑,紫羽,对斗,争啄不已。其妻踞地坐不雅, 自巳至午。二鹌鹑力倦,息于田间,乃掩取之藏于内。生饥回家,方转山坳,见妻行草间,讯之,告以故。生启取视,曰:“ 此铁嘴鹌鹑也,世希有之。然伤已重,须调遣匝月,乃可出斗。”饲以壮食,昼夜主办,纵两肘酸麻,犹不释手。见其伤平,将田出典,以博输赢。妻苦劝不从,遂入省斗。适遇族中少年喜事者来店,生先以白金出赌,讵鹌鹑尚未回复, 数嘴即脱, 翩然飞去。众笑其怯。输白镪三十。犹存一鹌鹑,不敢与斗,即携回加意调遣。月余,羽毛改色,声音雄健,曰:“ 今可出斗矣!”与妻商曰:“ 吾家仅剩土与牛, 焉能抚养, 不如沽之, 与决牝牡。

能胜则家业可复;不可胜,再寻盼望。”妻然之。又沽银三十。

挈笼至省,赌之,屡斗屡胜,以一敌百。不数日,即获白金三千余两。一日, 有茶客出重资来斗,生认为唾手可取。开笼而视,鹌鹑已毙矣。生戚然失望, 感喟埋之而归。生回至邹,田土尽复,不作田间农夫矣。生曰:“原璧返璧,不可再使之再失也,守之长途矣!”故睹斗鹌鹑者过,虽跃跃欲动, 亦不复入其场矣。

刘 君 召

刘君召,旌德凫溪武生也。其貌庞大奇伟,精于枪法;见飞禽走兽过,发枪必中。而其所用之枪杆,用乌木嵌以细花金丝;所养猎狗,喂以牛肉拌饭。遇猎时,带狗而出,狗则乱窜搜寻,东谈主即飞跑,跟亦不足,经常觅狗而回。以故置布袋二三个,猎时,将狗以袋盛之,负之登山,遇兽则放之。狗见兽,则围而摇尾乱咬;用枪击之,获兽更捷。刘性喜文雅,另筑小斋,养花栽木,阑珊其间。一夕,正在浓睡,梦东谈主示曰:“ 明日休外出。”

刘即醒,听饱读已三更。心想梦中之言,何足为凭。未几,又睡去。忽有东谈主推其身曰:“ 明日休外出,须牢记!”即醒,曰:“ 一连二梦,戒我之言交流,真奇事也。”次日,渝下东谈主曰:“若有客来,为我尽复之外出。”至日午,有朝夕往返富友数东谈主到斋,直入其房,下东谈主急不可阻,而刘亦躲匿不足矣。邀刘同往游玩,晚仍回此,扰酒食也。刘曰:“在此欢饮则可,游玩不敢陪同也。”友曰:“ 不远行,即在尔后山,何苦固辞?”数东谈主拉之同业, 刘强从之。友见刘许同业,又欲带其枪与狗,刘又阻之。友东谈主自持其枪,装以药弹,以袋藏狗,负之而行。登后山,适有巨鹿走出,友即放狗,以枪交刘,令击之。刘想夜梦,恐有奇祸,持枪向天而放。谁知枪发,而鹿以猎狗之追,从刘之头上, 纵身高跳往日,其枪适中鹿颈而毙。世东谈主舁鹿负枪狗而回,剥皮而尊刘,分肉而共食。友东谈主曰:“ 子不击于鹿之来,而中于鹿之去,视势而击,真神枪手也!”刘又想昨夜之两次托梦,必是鹿知伤于我手,而求我勿出也。今以世东谈主之逼而出,适伤其生,数也。数不可逃矣。刘以鹿皮为褥,夜坐其上,柔嫩而滑,时称适体。

至天暑,命仆易褥而晒之,毛间有凋,仆持藤鞭击之,而毛落如飞。刘正在檐口,脱衣蹲身而洗脸净身,鹿毛尽飞刘身,粘住肉上如生,拔之而疼;凡拔毛处,肉即溃烂,且流黄水。溃处日大,久之而周身俱溃,肉自落;不一月而肉尽见骨,乃殒。东谈主曰此乃鹿之为祟也。吾认为否则。夫刘之得梦也,已戒外出;其放枪也,向天而击,意在全命。而鹿从刘首高跳往日, 明明数在应死。论其罪,在于友东谈主之逼而出, 持枪而逼其击也,与刘何与焉? 此皆由于刘之性耽于游猎,爱烹野鲜,故有此报也。

新酒起痘

昔有友之季子,年五龄,出痘,独重而死。有旧仆东谈主甚勤谨,精于酿事。其女于归后,亦想曲蘖生活,请父以旧仆与伊家主酿事,父与之。因闻幼弟患痘,即使旧仆往探,仆至而季子适死,舁之厅旁,眠椅上,用席遮之。父对仆曰:“ 余家为痘症不吉,一连五六昼夜,荆棘大小,未始安枕,众皆敝倦。是子生前,常喜尔扶抱玩耍,今已死, 着尔督察一宵,明早买棺殓埋。尔索性爱酒,新酒已成,俱在缸内,尔可尽量而饮。”旧仆报命。守至二更,孑然独坐,自发鄙吝,取酒烹而饮之。饮至半酣,想死者生前往往同饮,曰:“ 宁我一东谈主独酌乎?”将席移开,以酒灌死者之口,缓能润下。因自饮一杯,灌死者一杯,直至酩酊,自缩至桌下横睡,而置死者于无论矣。早晨,主东谈主起,负钱欲出买棺,见仆已醉倒,而死者所遮之席已去,骂曰:“ 酒鬼酒鬼,令尔管尸, 任尸露睡,糊涂极矣!”呼之不醒, 急至尸间,见脸上陷下之痘,颗颗分明起来,口有气而手能动矣。唤妻出看,喜极,复抱进房调遣。次日,头面昆玉,周身荆棘,痘竟密洒如珠。越数日, 溃烂,臭不可闻。东谈主劝延医,曰:“死活有命,医者窝囊为也。”渐之溃烂结疤, 月余阑珊之疤, 大如糊脸,惜乎好意思如冠玉小子,变为烂臭麻子矣。此皆由于是子之气体弱,而痘独重,不可发越于外;独攻其心,无有不死。乃以新酒灌之,得助其气而托其独,独出而心怡, 心怡而东谈主苏矣。今之为医者,第以独重者其火必旺,于是用寒剂以泻火,峻药以攻独,殊不知体弱者,非内托不可,攻独则体愈虚,泻火则独愈陷,是不死之东谈主,而速使之死也。庸医杀东谈主,深为可惨。余故载此一事,认为痘家准绳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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